五十米深藍

文 masa

週末夜晚，妳不想出門。
窗外的世界太冷，不適合隻身上街。
以往，妳會吆喝一大票朋友去Ｐｕｂ嬉鬧，
曾幾何時，妳不再這麼做，
也許是因為不再年輕，熬夜後的黑眼圈讓人怵目驚心，
更或許是喧囂過後的寂靜，
反而凸顯了規律生活裡恆常流動的一種狀態。

妳屢屢渴望打破，卻無法改變的僵局。
找個男人吧。朋友說道。
語氣輕鬆得像上街選衣服那麼簡單。
殊不知道，要找到件剪裁合身穿來又舒適好看的衣裳，
是女人終其一生的難題；
每回換季整理衣櫥時，
翻揀著一件又一件買回來的戰利品，都禁不住感嘆。
只是妳不會隨手帶了一件又一件的愛情回家晾著。

不是沒機會，只是妳打從骨子裡就壞不起來。
寂寞，也要寂寞得有骨氣。
這是屬於妳自己的生活美學。

後來，妳從冰箱裡拿出瓶氣泡式水果酒。

便利商店裡可以買得到的那種，
透明精巧的小小瓶身，挑明了是為女人設計的，
尤其是妳這種單身又有點兒積蓄，
捨得在生活裡尋找些小小奢侈來增添情調的女人。

扭開瓶蓋，將酒倒是透明的高腳杯裡，
然後順手打開手提電腦上網。
說真的，妳滿感謝網路的。
每次在其中泅泳，就會發現世上寂寞的人太多，
妳只是象徵並反應了自然生態，並非特例。

那讓人稍稍覺得好過些。

電子郵件信箱裡，按照慣例湧進一堆垃圾信件，
妳看都不看直接按下清除鍵，
除卻其中有一封，是大學時代的友人寄來的，
詢問妳的近況，妳啜了口酒，揚起嘴角微笑。
她和妳性格相近，從學生時代以來就惺惺相惜，
彼此間存在著女人和女人之間才會有的那種激賞，
這些年則不間斷地通著信，不忙的時候，就約出來喝杯咖啡。
回了信，再處理掉幾個客戶的詢問之後，妳順手登入ＭＳＮ。

名單裡，排列著妳在不同的年紀不同的場合認識的朋友們。
有以前的同學，國外留學時期相熟的朋友，
還有曾經任職過的公司的舊同事，或者朋友的朋友之類，
妳連他們長得是圓是扁都想不太起來，
尤其當他們依著性子更換不同的暱稱，
每次都要想好久才能想起他們是哪號人物。

名單裡湯湯沸沸得好不熱鬧。
卻令妳感到分外寂寞。
因為有些妳想說話的好朋友，
將狀態顯示為離開，再不然就是忙碌。

心底想說話的渴望，找不到出口。

「最近好嗎？」

突然彈跳出來小方格對話框，讓妳愣了一愣。
這才知道他在線上，妳的舊情人。

還記得剛分手的那年，他打來的每通電話，
網路上傳給妳的任何一封信件或訊息，都足以擾亂人的心思。
潛意識裡，雖然明白兩人分了手，
妳仍舊企盼他對自己有些些特別。
畢竟，他曾那樣信誓旦旦地說愛妳，說要呵護妳一輩子。

然，他畢竟不再是從前的他了。
妳漸漸明白，愛情已死不得復生。
妳只是不知該如何割捨。

有天，索性發了狠
砍除硬碟裡所有和他相關的信件、照片、對話檔案，
最後，則從ＭＳＮ裡將他移除。
但是妳僅僅移除他，卻沒有封鎖這個聯絡人，
如此一來，他依舊可以在線上看到妳，
但是妳卻再無法主動找他了。

這是妳了斷自己眷戀的方式。

因為妳太憎恨那種，渴望對他說話，
卻只能在那一扇小小的對話窗裡不停不停地言不及義的寂寞。
還有那種，妳認為他應該懂，
但是他卻不願意再去懂妳的難堪。

後來，妳零零散散地敲了些字給他，
說最近都好，再聽他聊聊和新女友及工作的近況，
就推說有事要忙，把自己的狀態設定為忙碌。
而之後湧上來的其他對話框，
妳一一禮貌地結束談話，然後關閉，
像在關閉一扇扇通往人群的窗。

但妳並非真正孤僻的人啊。

只是生命裡有些寂寞，不是他人能解決的。
卻也不是有了男人就會消失的。
可惜很少人能懂，因為連妳自己有時都不太明白這樣的自己。

最後，妳決定關掉那人滿為患卻無比寂寞的ＭＳＮ，
睡覺去。對一個不再年輕的女人而言，
美容覺遠比思考這些問題來得實際。

這麼想的時候，妳揚起嘴角笑了。
是歷經滄桑的女人才會有的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