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米深藍

文 masa

我知道那很痛。關於蛻變。

綁馬尾的女孩。雪白的Ｔ恤，
Ｊａｎｓｐｏｒｔ雙肩背包裡塞了幾本書、鉛筆盒，還有隨身聽和幾塊卡帶。
合身的靴型牛仔褲，膝蓋微微刷白。
腳下踩的平底球鞋在趕公車時特別能發揮它的效用。
妳還記不記得，曾經我們都做這樣的裝扮？
有段時間，流行在背包上掛熊娃娃。
依心情更換熊娃娃身上的毛衣毛帽，儼然像在裝扮另一個自己。
也許這是女孩的本能，有回妳笑笑地說，
說想起小時候也這麼妝點芭比娃娃，同時在心底勾勒了一幅幅美麗的願景。
雖然長大後，我們都知道自己不是公主。我的王子鐵定睡著了。

妳第一次失戀的那年夏天，在校園裡的河堤邊，我陪妳坐了一整晚。
談愛情談人生談未來談夢想，那個時候，我們常說，以後要如何如何。
因為年輕，覺得日子還長，口袋裡鼓鼓的希望，是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護照。
擦乾眼淚，明天就能微笑出發上路。

同學中，是妳率先搽上口紅，撲了淡淡的粉，
不再用牛仔褲包裹美麗的雙腿，脫去笨拙的球鞋。
涼鞋。微鬈的栗子色長髮。風一吹就會翻飛的碎花裙子。
我知道妳開始轉變成接近女人的女孩。
那是妳第二次失戀之後的事。
妳讓我驚訝地發現，女生原來是蝴蝶，
每一次戀愛後的絕望，讓人一次次破繭而出，蛻變出更美麗的翅膀。
但是我好像飛不動了。妳說。

第三次的戀情告吹，妳眸中倒映的迷濛令我感到陌生。
我知道那一次妳碎得很是徹底。
妳不再是女孩了。
我們之間變得有些遙遠。
不是因為我不懂妳，而是因為我隱隱害怕，害怕有天變得像妳。

那天，在街角撞見妳。
離開校園之後，多年不見的兩人興奮地又叫又跳。
我意外地發現妳又綁起馬尾，穿上牛仔褲。
合身的Ｔ恤讓妳看起來精神翼翼，舉手投足間，有歷經歲月洗鍊的才能有的女人味。

妳說，經過這些年，妳終於懂得怎麼愛自己。
不用他人的期許來建構自己。不把愛情當作生活必需品。
不刻意插上美麗的翅膀吸引他人的目光，像是要證明什麼似地無謂地炫耀。
下個月，我要一個人去埃及自助旅行噢。
臨別前，妳戴上墨鏡遮去頂頭的豔陽，
我默默目送妳的背影，覺得妳變得越來越迷人。

我們曾經都是傻傻的女孩。
從女孩變成一個真正懂得自己的女人，原來要走過這麼多蜿蜒，
當年的甩著馬尾無憂無慮的我們，從來不曾想過。
我想，若是下一回再無意間和妳重逢，
我一定要拉著妳的手告訴妳，妳教會了我很多。
而我常常想起那個被蚊子叮得雙腿紅腫的夏夜，妳流淚過後的雙眸迸發的晶亮。
像有夢的星子。

因為，我一直一直努力讓自己維持那個樣子。
無論，時間走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