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米深藍

文 羽海野千花

回鄉的路途 總有微妙的距離感在阻撓著我


父親是在我小學的時候去世的
父親體質較弱 身材高挑 體型削瘦 手掌寬大 笑起來很溫柔
最後那晚 在病房裡
父親的手用不可思議的力道緊握著我的手
那隻手我怎麼樣也忘不掉

我要幫忙母親 要兩個人一起得到幸福
要認真讀書 在故鄉就職 然後賺錢 某天買下兩個人住的房子
結果在高二升高三時候 母親帶回來的人和父親完全不同類型
當我握到那隻堅韌如石的手 我不禁想著
啊...母親這回選了 一個強壯的人


你不用老是想媽媽的事 可以想想自己了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 我才發現我的內在是一片空曠
在那之前 我是用我要照顧媽媽這樣的理由
來矇住自己的眼睛 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
突然被解放 處在想怎樣就怎樣的狀態
對棒球選手 F1賽車手 足球選走都沒興趣的我
被迫在極短的時間內和自己面對面
連自己有什麼優點都搞不懂
只知道我喜歡用手做東西 就這樣離開家 看來 答案還沒找到...


我對這個人感到沒輒
我總是在選擇用語 選著選著 不自覺就跟著語塞
雖然這個人結結巴巴的感覺很遜
可是他會拼命找出用語來表達心情
突然間就俘虜了母親的心

我對這個人有點沒輒
什麼事都生猛有力 塊頭和聲音都超大
講話只會直來直往 性格粗魯卻很體貼
一個發光的人 讓我不禁覺得自己比不上他


不想打亂自己的腳步 卻也不想脫隊
這樣根本是幼稚 幼稚死了


這世上 能讓他奔跑赴約的 只有一個人...


希望自己所愛的人 也能夠愛上自己
明明只是這樣而已 為什麼卻覺得永遠也達不到
只能一直一直停留在此刻


就因為時機不好才要這樣選擇 要落選至少也挑個好地方吧!


身為一個人 與其被世界這種冷冰冰的東西需要
還不如被特定的誰需要 來得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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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守著他
大概是為了不想讓理花跟著原田一起走吧
原田的事 我到現在還是無法清楚的用言語來說明
譬如他是怎麼樣的人
或是對於我和理花來說他是什麼樣的存在

其實繪畫我並不拿手 只是非常非常喜歡
一個孩子因為這個原因就從鄉下跑出來
明明沒有自信 偏偏自尊心又特別高
不論走到那裡 總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只會逞強 緊抓著畫布不放

原田是個神奇的男人 雖然笑得很飄忽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有一種徹底被看透的感覺
不過卻完全不會覺得不愉快
後來 兩個人跑去打工
搬到了破破爛爛卻有庭院既寬敞又便宜的公寓

理花是北海到來的女生 繪畫技巧好得嚇人
因為難以接近又長得美
在校內有冰山美人之稱 是男生注目的對象

現在回想起來 也許我和理花都是被原田給撿回家的東西
我們在那間公寓 三個人一起生活
理所當然的始終守在一起 就像傻瓜一樣 很開心

被無法反悔的如果不停追問著 理花用失去自由的身體
整個投入在原田所留下來的工作裡頭
我無法從理花的身邊離開
我覺得不安 不想連理花也一併失去 我無法承受

那為什麼還是離開了?

對我和理花來講 原田的存在都過於龐大
我們無法面對原田不存在的事實
只要兩人在一起 無可避免的就會想起三人共同生活的日子
在那段期間 我甚至開始想著
也許讓理花追隨原田而去對他反而好些
一想到這裡 我就沒辦法待在他身邊

在我認識的人裡面 你是最合適的
別人複雜而沉重的部份你不會試著去深入
擅於逃脫 看起來是逃避型的人物

我找不出適當的形容詞
原田和理花 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
只是對我來說 他們非常重要
我們一起渡過一生當中最重要的時光
在同樣的房間吃同樣的食物 呼吸同樣的空氣
讓我覺得就像自己身體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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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因為他喜歡我而任性 對他予取予求
不理他 傷害他 卻又一直把他留在身邊
這樣不是理想的關係
受傷的表情又怎麼救得了我
他決定要離開這裡 我很高興


仰頭去看落下的雪 會有一種感覺
彷彿自己正站在沙漏的底層 別離的日子逐漸逼近了


唉 山田 為什麼你會喜歡我?
我覺得你很可愛
所以那一天要是你跟我告白 我會好好的拒絕
可是一旦拒絕了 你又不曉得會跑到那去
所以我才一直躲著你

我知道你一直在注視著我
一看到你 我就彷彿看到我自己 非常痛苦
想說理花眼裡 我是不是就是這樣
很遜啦 很煩人啦 我真是受夠了
再怎麼裝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知道自己很遜
可是 我就是放棄不了他



傾訴愛意的語言 隨著他的自言自語
滑落在真山背部 全被吸收了進去
真山的背好寬闊 從襯衫領口傳來肌膚溫暖的味道
這也許是最初 也是最後
但是不曉得為什麼 我總覺得那個味道很叫人懷念
只是 只是 那麼溫暖 那麼叫人懷念
那麼苦澀 卻又彷彿胸口快要裂開來似的 那麼甜蜜

和我說話的時候 真山臉上的悲傷表情不見了
現在的我覺得既開心 又有一點寂寞


後來大家洗了手 坐在冒著熱氣的桌邊
望著一張張的臉孔 我突然想起剛才從河堤仰望到的藍色天空
因為有你 有大家 共同尋找同一樣東西
那抹藍色的天空 還有風的氣息 和一整片的綠意
總有一天 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變成回憶
不過 我還是會不斷的想起...


放棄這件事 我要怎麼樣才能做到?
是要決定放棄然後再照著行動
之後的選擇全用反正我已經放棄了來作決定
然後不斷的悖離自己真正的心意?

總有一天 那咖啡色頭髮的味道 耳朵冰冷的觸感
襯衫背後的溫暖 一切的一切 到了那天全部都會消失
還有胸口劇烈的痛楚 一切的一切
都會不留痕跡 彷彿 不曾發生過?


只要談起戀愛 女人就會越變越漂亮
可是 男人就是不行 只會越變越遜


明明知道只要一點點輕微的碰觸或許就會碎掉
可是 還是有一股莫明的感受在我心裡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