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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masa

消失的咖啡館,記憶裡的絕響。

每次回台北,總能發現自己失去了些什麼。

這回,再次踏足大學時代最常遊蕩的汀州路,
明知那間位於二樓的咖啡館已在去年換了店主,
仍想前去探訪。
因為新的店主沒有更換店名,
也沒有更改太多裝潢,頂多是變了菜色和咖啡的口味。

於是以緬懷的心情前去,沒有特殊理由,
只想回到熟悉的空間,感受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
木製桌椅的溫暖氣息,還有瀰漫一室的咖啡香,
在在寫著青春初期的玫瑰色記憶。

我們賴在那兒細細碎碎地說話,把歲月織成張綿密的網,
每只結繩記事都有獨一無二的歡喜和憂愁。
然而到了咖啡館的樓下,卻不由得斂起腳步。

怎麼原有的店名不再,
之前用水藍色小磚塊堆砌的階梯擺設不再,
取而代之的竟是全然陌生的店名、
黝黑的招牌還有拒絕陽光探訪的漆黑玻璃窗。

深呼吸。

要自己深呼吸,然後掉頭。
沒有太多惆悵,只是遺憾,
原來,我又必須交出回憶的一角,
讓時間去往前,讓這城市去慢慢改變。
然後學著接受,並緩步離開回憶的碉堡。


畢竟是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麼的。

作為台北的叛徒,
我吉普式的遷徙漸漸落腳在東京,
在另一個城裡擱下青春後期的浮水印,
還有,愛戀的氣味;
也同時放棄了台北的熟悉,
然後在這裡建立起另一份難以放手的執著,
約莫像種自殘。

不可否認,
有時能感覺自己彷彿親手建立了充滿弔詭的迷宮。
讓人進退兩難。

曾幾何時,
在他人的眼中的自己,往往是堅強和果斷的代名詞。
至於那些脆弱、掙扎,還有矛盾疑惑,
這些年究竟把它丟去了哪裡?

在起飛與降落間,始終是一個人。
也唯有在那段沒有所謂國境的飛行裡,
才能靜靜審視自己。
只是,徒然有再多的思慮,
飛機落地後總是必須努力生活。
學著不去想太多,究竟是我的懦弱抑或智慧?
人生的選擇,沒有黑白對錯,在後悔和遺憾之間,
我們之間也許並沒有人能做出萬無一失的選擇。

於是近乎瘋狂地在每回短暫的返鄉間,
去探訪那些可能的失去。
只是想要知道,
有沒有一股強大的力量
能讓我再次做出下一個義無反顧的選擇。


消失的咖啡館,讓十年的回憶瞬間被架空。

縱然回憶不會消失,只要人們用心記得,
卻仍不免回過頭去追尋曾經造訪過的地方,
以及擱淺在味蕾舌尖的醇美。
也許是因為物換星移讓人頭暈目眩,
我們迫切需要一些具體的座標,
去證明存在,方能在時間的巨流裡不迷失自己。

而我畢竟失去了這座標。

從今爾後,只能每回每回,重新在心底素描那些年,
我和你以及他和她的微笑與嗟嘆,
還有寫在青春終卷的小小淚滴。
而請你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地活著,
於是就算有天,
我仰賴的點點座標都成了這城裡虛幻的存在,
依舊能從你們的眼裡,看到不變的方向。

那麼,歲月對我,約莫就是寬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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